Thursday, September 9, 2021

佳節時光

小圓喜歡感恩節也喜歡聖誕節。過節之前,上大學的哥哥姐姐會回家,感恩節有她愛吃的烤火雞,聖誕節有她愛拆的禮物,她也喜歡全家一起裝飾聖誕樹,喜歡做手工餅乾,喜歡聽她熟悉的聖誕音樂。

但這一切唯有在家裡才甜蜜。

家裡人少,安全,每個人因為個性關係並不吵鬧,有熟悉的傢具,熟悉的食物,從小一直在身邊的家人熟悉的臉龐,彼此問安而並不混亂的日常。

還有讓她安心的固定行程,固定食物,小圓黎明即起,灑掃庭除,晨昏定省,從不間斷,每天固定的做她該做的事。如果日子中有小小的改變,只要大人提前告訴她,她也能不太離譜的配合著完成。

因此小圓也不那麼喜歡過節,因為節日充滿著變數。

首先是晏起的大人。大人多半在假日特別懶散,晚睡晚起,不做早餐,午餐亂吃,晚上早早去親友家,因為是難得的相聚,吃喝聊天到深夜。小圓小時候,如有這種場合,不會說話的她差不多在晚餐前,就一個人蹲在客廳門口附近,表達她想走了的一颗心,一蹲數小時不移動,無視任何人的呼喚。長大一點比較會講話之後,如有大人問她怎麼了,不去吃飯嗎?這孩子就立刻亮起雙眼和對方說:「要回家」。其真摯讓無法答應的人對她充滿抱歉,只能默默拍拍她,叫她再等一等。

其次是完全不固定的行程表。一下這樣,一下那樣,大人隨口商量更改著事情,有時突然要在下午四點叫她放下畫了一半的圖,開好久的車去看鄰鎮的姑姥姥,對小圓來說完全是一個雖和藹但沒見過陌生婆婆。

還有吵雜的人聲,莫名其妙的裝飾物,滿街的車,滿桌大人喜歡小圓卻一樣也不認得(因此無法吃)的大菜。

這在普通小孩身上都會造成壓力的情況,小圓到好大了還不適應,因此常常,要帶著所有她熟悉的書本熟悉的玩具甚至熟悉的吃食,背一大包東西拜訪親友家,並在人多吵雜時和主人說好,讓小圓半途離席,一個人躲在臥室或哪個小房間,直到聚會結束。

一段年年過年年不容易的佳節時光。

在這裡我可以向你保證,讓普通小孩成熟並成長的事同樣也會讓你的自閉小孩成熟成長,他()並不會永遠像一個小小原始人,在你希望他說一句奶奶好的時候一聲不發的逃走,在你想要他淺嚐一口主人辛苦做的菜肴時面露嘔吐狀。事情會變好的,你也許不會立刻找到幸福的青鳥,但自閉症孩子今年不會的事,並不代表他五年之後仍然做不到。

因此,如果過節的時候,他表現的不是那麼好,他讓你嘆氣了,讓你煩惱了。請你記得那只是今年,只是假日中的插曲,不要處罰他,不要為了他無法忍受吵雜的房間,叫不出不曾見過面(或他不記得)的客人,而對他動怒,甚至對他失望。你的首要目標是讓他在你身邊覺得安全,於是他可以放心告訴你他想回家了(他想躲起來了)。做他的後盾,陪他一起成長。

最後我想告訴你的是,請切記對自己好一點。過節時你所承受的壓力,並不亞於你的自閉小孩所承受的壓力。給自己喘口氣的時間,也不必太在意局外人的眼光或意見,畢竟在節日終了,人群散去,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,灰姑娘落下玻璃鞋跳上她的南瓜馬車離開後,你和孩子就可以帶著今年的回憶,回到你們甜蜜平常的日子裡,並期待一個更美好的來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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